有感而发,遂赠题辞。
再来看剧本内容,确实是以吴三桂史事为中心来敷演的。剧中主要人物陈圆圆,乃常州武进人,本姓邢,名沅,字畹芬。她本为苏州名妓,善歌舞;初为田畹歌妓,后吴三桂纳为妾。吴出镇山海关,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攻克北京时,陈圆圆曾被俘。后吴降清,清军攻陷北京,随之救出陈,从至云南。顺治中,吴进爵云南王,欲将陈立为正妃,陈托故辞退,遂别娶。陈从此独居,后于五华山华国寺长斋绣佛,改名寂静,字玉庵。不久,吴三桂反清,清廷出兵云南,1681年冬昆明城破,陈亦自沉于寺外莲花池,死后葬于池侧。直至清末,寺中还藏有陈的小影二帧,池畔留有刻诗。上述这些史迹,《玉庵恨传奇》作者均有亲身考察与研究,也正是因其在徙居云南昆明之际,意外发现所谓“邢夫人墓”(即陈圆圆之墓冢),方才触景生情、感兴而发,编成剧本的。
纵观全剧,演绎史事并不拘泥于史事,通过寄托史事来影射时事才是这部剧本创作的主旨所在。所以在剧本演绎过程中,始终暗含着痛斥汉奸、抒写兴亡的情绪与情结。该剧再版本中的全剧将终之际,作者安插了一段吴三桂等丑角对白,实则是宣读汉奸名单的“尾声”,发人深省,耐人寻味。对白如下:
诸如:郑孝胥、张景惠、殷汝耕、王克敏、王揖唐、齐燮元、汤尔和、董康、叶尔衡、刘永谦、梁鸿志、任援道、苏锡文……诸贼,引倭夷岛贼为护符,组傀儡政府充丑角色,不知人世间有羞耻事在,又值得我们唾骂吗?!至如甘为儿皇帝的溥仪,做傀儡的汪精卫,简直是粉墨登场,与我们的扮演无异,比石敬瑭、张邦昌、刘豫等还不如,更值不得我们唾骂!
最后,作者直接明确地道出创作该剧主旨与用意,并向出演该剧的诸演员即观众致意,既可视作作者独自与“画外音”,又即是该剧剧终时的“闭幕辞”。他说:
古语说得好:“以铜为鉴,可正衣冠;以人为鉴,可见得失。”此劫余生不惜牺牲宝贵光阴来写此传奇,敝社艺员不惜牺清白身体来扮演汉奸。其用意不过想使观众诸君以人为鉴,知其失而不作,引汉奸遗臭为耻,自去作复兴民族的标准英雄,留芳于万万世!则作者、演者,均与有荣焉!
据该剧再版本牌记页所印时间来看,《玉庵恨传奇》付诸排演的时间不会晚于1939年秋,具体时间、地点未详。据左鹏军对李季伟另一作品《桴鼓记传奇》的考证,可知该剧本完稿之后不久,即由“中华戏剧界抗敌协会”用平剧在武汉上演。1939年于重庆印行的《桴鼓记传奇》,也正是因《玉庵恨传奇》演出獲空前成功才应运而生的。
《桴鼓记传奇》卷首有徐嘉瑞所作《介绍词》,曾述及作者在剧本体裁上的创新与两部剧本的因果关系。文中提到:“高腔的改革的尝试,是李季伟先生的一种新的庞大的工作。他是一个科学家,专门研究理化的,素来无其他的嗜好,欢喜作曲。不过他认为南北曲,已经是死了的东西,多做也无意义,所以他就创作高腔剧本。曾试作过一本,叫《玉庵恨传奇》,先交‘中华戏剧界抗敌协会’用平剧在武汉上演,一时座为之满,后又在成都用高腔排演,更为精彩;于是同业竞争,托人介绍,请代再编他剧,以期利益均沾,所以才又编此《桴鼓记传奇》。”《桴鼓记传奇》作者自序中,也提到:“从前曾作过一剧,叫做《玉庵恨》,乃叙述吴三桂之误国,经‘中华戏剧界抗敌协会’在汉排演,甚是精彩,唤起同胞的抗敌情绪非常紧张,后来该会又请另编新剧,所以才有此剧。”(左鹏军:《花部戏曲的兴起与传奇杂剧的创变》,《文化遗产》,2009年)
《玉庵恨传奇》乃是一部由化工学者所撰的传奇剧本,该剧借吴三桂误国、陈圆圆殉节的史事来影射抗战时事、痛斥汉奸卖国,是一部创作于抗战初期的“救亡”剧。化工学者按照古典格式创作传奇剧本,本就是一“奇”;又兼该剧在剧本体裁上突发“奇想”,融汇了昆腔曲牌与高腔唱词,还确曾付诸平剧、川剧地方剧种的实地演出,则更是一大“奇”了。只因年代久远与时局动乱,《玉庵恨传奇》鲜为人知,这部足可以令后世读者“拍案惊奇”的传奇剧本,至今尚未被研究者充分了解与深入研究。在此,笔者不揣谫陋,草撰此“发现记”一篇,求教于海内方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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