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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在老垭旅社开钟点房,我的初衷完全是为了我的表哥杨官。杨官是一条光棍,四十多岁了还是个童子,所以我就想出了开钟点房这样一个馊主意。至于说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,那都是我开始没想到的。
我住在老垭镇上,每天骑一辆摩托车四处拉客。那天上午,我刚把摩托车骑到十字街就碰上了一桩生意,一个猪贩子要我把他送到油菜坡去。油菜坡我太熟悉了,我的姨妈住在那里,杨官就是我姨妈的儿子。油菜坡离老垭镇不远,骑摩托车一去一来不要一个小时,我曾经多次往那里送过客。
从老垭镇出发时,我压根儿没想到这次会遇上杨官。那个猪贩子只到油菜坡脚下村委会那里,而姨妈他们还住在坡上。我这段时间生意不错,所以就没工夫到坡上去看望姨妈和表哥。我打算把客人一送到目的地就打道回府。出人意料的是,我到村委会那里刚把猪贩子放下来,一抬头就看见了杨官。
杨官当时正从油菜坡上下来。我看见他的额头上破了一条寸把长的口子,鲜血染红了半张脸。我顿时就吓懵了,连招呼也忘了跟他打。杨官当时没看见我,他佝偻着腰,急匆匆地进了村委会旁边的那家小诊所。
等我锁好摩托车跟进小诊所时,医生已经在用碘酒给杨官洗伤口了。他的伤口疼得很厉害,虽然忍着没叫唤,但豆大的汗珠直往额下滚。杨官一直闭着眼睛,直到上好了药才睁开。杨官看见我时,显得有些吃惊,煞白的脸上突然红了一下。我喊了一声表哥,问他是怎么伤的?而杨官却不回答我,脸又刷的红了一下。我感觉到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杨官从小诊所出来,双腿像是被人抽了筋,站都站不稳了。他刚走了几步,身体一歪就倒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下。我发现杨官是没有力气回家了。我虽说是个跑生意的人,但我良心不坏,不像大部分生意人那样,良心都被狗吃了,眼睛只认得钱。我的同情心特别强,尤其喜欢同情那些处境比我差的人。一看到杨官身体那么虚弱,我的同情心一下子就上来了。我马上把生意抛到了脑后,快步走上去扶起杨官,决定用摩托车送他回家。
杨官开始怎么也不肯让我送他,后来我说要去看看姨妈,他这才勉勉强强地坐上我的摩托车。
在路上,杨官坐在我身后一直不说话。他天生就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,有人曾经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哑巴。要说起来,杨官其他方面的条件并不是很差,身材和五官都过得去,又善良又勤快。女人们主要是嫌杨官笨嘴笨舌,她们觉得笨嘴笨舌的男人傻,少心眼,缺能耐,没出息。就这样,杨官四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,想来也够委屈的。
快到姨妈家时,我忍不住又一次问到杨官额头上的伤口,他支吾了好一阵才说,被人打了。我追问是谁打的,他又一声不响了。
姨妈家的房屋坐落在一棵女贞树下。我把杨官送到时,姨妈正靠在那棵女贞树下抹泪。几个月没见到姨妈了,她看上去老了好几岁,脸皱巴巴的,像一颗晒干的核桃。我停下摩托车朝姨妈走拢去,发现她的两只眼睛都被泪水泡肿了。我问姨妈,你这是怎么啦? 姨妈抽泣了一声说,杨官这个不要脸的,差点儿把我气死了!姨妈这么一说,我就猜想她肯定是因为杨官被打才哭成这个样子的。我马上扭头去看杨官,杨官却一下子没了踪影。
难怪杨官不肯说他额头上的伤口呢,原来他是说不出口。姨妈开始也难以启齿,我问了好几遍她才对我说出实情。
杨官额头上的口子是赵必为打的。这天早晨,杨官上山放牛,他赶着牛从赵必为家门口土场上经过时,正看见赵必为老婆穿着一条花裤衩出门上厕所。厕所实际上就是一个茅草棚子,搭盖在土场边上,上面破了好几个洞。杨官本来已经走出了土场的,可他走出不久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土场上。杨官显然是被赵必为老婆的那条花裤衩迷住了心窍,他很快去了厕所那里,一去就透过茅草棚子上的破洞偷看赵必为老婆屙尿。杨官正看得如痴如醉时,有人在他的后脑勺上打了一闷棍。杨官迷迷糊糊回头一看,只见赵必为举着一根竹竿站在他身后。赵必为也真够狠的,杨官刚一回头,他就一竹竿打破了杨官的额头。
姨妈讲完事情的经过,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。姨妈开始还以为我是骂杨官的,立刻用古怪的眼神瞪了我一下。其实我骂的是赵必为。我忿忿地对姨妈说,狗日的赵必为太过分了!姨妈却说,这不能怪人家赵必为,谁叫杨官做那种缺德的事呢?我说,杨官一点儿也不缺德,他一个四十几岁的光棍,看一下女人屙尿缺什么德?缺德的倒是赵必为,饱汉不知饿汉饥,连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!
就在这时,我耳边响起了哭声。哭声是从姨妈屋里传出来的,只有两声,很短促,很尖利,听起来像刀子剜心。我一听就知道是杨官在哭,估计他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,可能是我的话碰到了他的哪一根神经,让他感到伤心了。
我决定进屋去安慰一下杨官。杨官坐在门后一把断了靠背的木椅上,还在低声抽泣。他没想到我会进屋,看见我时神色显得很慌张。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我吧,杨官很快把头勾下去了。
我说起来读过高中,又一直在小镇上生活,但我的素质并不高,说话也没什么水平,说到底还是一个大老粗。我本来想好好安慰杨官几句的,但临到开口时却不知道说什么。傻傻地站了好半天,我总算把嘴巴张开了。我说表哥,今天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,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,四十多岁的男人还没睡过女人,偷看一下女人屙尿有什么大不了的?就是找个女人睡一觉也没什么!我说到这里,杨官突然把头抬起来了。我顿时感到很高兴,没想到我随口胡诌的几句话居然让杨官抬起了头。
杨官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,好像在等着我继续往下说。可是,接下来说什么呢?我一下子没词儿了。这时,我猛然注意到了杨官的眼神,他的眼神怪怪的,好像眼睛里着了火。一看见杨官的这种眼神,我就知道他是想女人快想疯了。面对这样的眼神,我的话匣子陡然就打开了。我说表哥,女人嘛,总会有的。你放心好了,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找一个老婆;万一找不到老婆,我也要找个女人让你睡上一觉!
我的话音未落,杨官弹簧一样从木椅上站了起来。他一把拉住我的手,显得无比激动。过了好一会儿,杨官对我说,表弟呀,找老婆的事,我这一生恐怕是指望不上了,要是……他欲言又止,脸一下子胀得通红。我马上问,要是什么?杨官又把头低下去了,他低着头小声说,要是你真能找个女人跟我睡上一觉,我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!
就在杨官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瞬间,我猛然想到了老垭镇上的钟点房。
2
十字街是老垭镇最热闹的地段,店铺云集,人来人往,有名的老垭旅社就坐落在这里。不过,老垭旅社的那块旧招牌这几年已经不怎么吸引人了,承包旅社的老板又在大门口悬挂了一块特别抢眼的新招牌,新招牌上写着三个红彤彤的大字:钟点房。
我是个急性子。那天离开油菜坡时我就想好了,决定一回老垭镇就给杨官联系钟点房,然后尽快找个女人让他睡一觉。杨官已经这么大一把年纪了,我觉得能早一点儿就应该尽可能早一点儿让他尝尝女人是什么滋味。
从油菜坡回老垭镇,我一路上把摩托车开得飞快,不到中午就到了镇上。我先在镇口的加油站给我的摩托车加满油,然后就直接到了十字街上。那块写着钟点房的招牌下面有一条宽敞的过道,我把摩托车停在了过道上。
时间还是暮春,街上却已经有人穿裙子了。我靠在我的摩托车上,点燃一支烟,一边吸一边认真地看那些穿裙子的女人。我发现穿裙子的女人大都涂着口红,头发都染得黄澄澄的,乍一看像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些外国娘们儿。我在看那些女人时,始终有一个男人在我脑海里晃来晃去,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光棍表哥杨官。
吸完那支烟,我走进老垭旅社。我想打听一下如何开钟点房。开了好几年的摩托车,我对钟点房的情况也听说不少,知道它是男男女女干那种事的地方,还曾经拉过来一些开钟点房的客人呢。但是,我以前从来没有亲自开过钟点房,所以不清楚开钟点房的具体细节。一进旅社大门就是一个服务台,柜台后面站着一个戴耳环的姑娘。我刚进门,戴耳环的姑娘就笑着问我,请问你是开钟点房吗?我马上接过话头问,钟点房怎么开?她说,十块钱一小时。我想了一下又问,一个钟点房睡几个人?她红着脸说,当然是两个人。我怪笑一下问,是一男一女吗?她还我一个怪笑说,应该是吧。我朝她走近一步,压低声音问,如果没有女的怎么办?戴耳环的姑娘对我挤一个眉眼说,你可以去黄花发廊找小姐嘛!
我从旅社出来,看见一个背旅行包的人站在我的摩托车旁边。他好像一眼认出我是摩托车的主人,问我,你这车走吗?如果换一个时间,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,走!但这时不行,这个时候再好的生意我都没兴趣做。我这会儿心里只想着杨官和钟点房。我对那个背旅行包的人抱歉地笑笑说,对不起,我眼下有点儿急事要去办。说完,我跨上了摩托车。
我把摩托车一溜烟骑到了黄花发廊。这家发廊离十字街很近,到街头后,往右拐一个弯就可以看见一间安着玻璃门的小屋,这就是黄花发廊了。我早就知道这个发廊,它的两扇玻璃门并不是很透明,上面贴了一层绿色的彩纸,看上去半明半暗,若隐若现。那两扇玻璃门可以左右滑动,大部分时间是关上的,一当有人从门口经过,玻璃门就会突然裂开一条缝,接着露出一张生动的脸来,对过路的人挤眉弄眼。我曾经多次经过黄花发廊,每次都有漂亮的小姐伸出头来勾引我,但我一次也没有进去过。要说,我并不是一个品质多么高尚的男人,也没有完全脱离低级趣味,只是觉得自己有老婆,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花冤枉钱。
黄花发廊这一次伸出来的一张脸显得很年轻,圆圆的,红红的,像一只刚刚吹起来的气球。我很快从玻璃门里闪了进去,我的动作和神态肯定像一个小偷。刚才的那个姑娘的确很年轻,看上去顶多二十岁,但她发育得很好,胸脯上的两个奶子有葫芦那么大。
发廊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,正翘着胯子在那里抽烟,看样子像是老板。我一进去,她就对我招手,让我坐到她身边去。我犹豫了一下就坐过去了。我刚坐定,那个年轻姑娘就给我端来了一杯茶,她双手递茶时故意把身体弯了一下,我就一眼看见了她的乳沟。她的乳沟又深又白,我顿时有些紧张,呼吸也不匀称了。沙发上的女人这时用手肘碰了我一下,然后看着年轻姑娘问我,她怎么样?我迟疑了一会儿,红着脸说,很好!
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女人果然就是老板,她主动告诉我她叫黄花,还说这个发廊的名字就是因她的名字来的。她一边说一边闪她翘着的那条胯子。那条胯子白花花的,闪得我有点儿心慌意乱。
年轻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去了洗头的那个台子前,我看见她正对着墙上的一面镜子往嘴上补口红。黄花这时递我一支烟,又给我点燃,然后指着年轻姑娘对我说,她叫小雅,才十八岁。我说,难怪看着这么小。黄花吐一个烟圈说,还是处女呢。小雅听到了我们的对话,马上回头对我笑了一下,努力显出很清纯的样子。
黄花接下来降低声音问我,是带她去开钟点房吗?我想了一下问,多少钱?黄花伸出一个巴掌,在我眼前晃了两下。我说,五十?黄花摆摆头说,是五百。我吓了一跳,说怎么这样贵?黄花说,还没开苞呢!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,然后说,你骗鬼!她怎么会没开苞呢?小雅这时又把头扭过来了,她用娇滴滴的声音说,我本来就还没开苞嘛!我打了一个哈哈说,要是没开苞,两个奶子会这么大?小雅这一下无话可说了。
沉默了一会儿,黄花对我说,看来这位大哥也是个老手了,眼珠子这样毒!我听了哭笑不得,不知道黄花刚才的话是夸我还是骂我。过了片刻,黄花用商量的口气说,那就三百吧,你看三百怎么样?我没有立刻回答她。我觉得三百也有点儿贵。虽然我不是很看重钱,手头也不是特别紧张,但我的钱也来之不易,一分一厘都是靠辛苦换来的。更主要的是,我不愿意把我的血汗钱扔给发廊里的这些人,要不是可怜我的光棍表哥杨官,我一分钱都不愿意在这里花。
黄花有点儿着急了,催问我三百行不行。我严肃着脸孔说,两百。这时,小雅突然跑过来,趁我冷不防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怀里。她一边撒娇一边对我说,大哥,你就给两百五吧,我才陪人睡过一回呢,跟处女差不了多少。我顿时惶恐不已,忙说快起来快起来,你这样坐着我浑身不自在!可小雅脸皮厚,怎么也不肯从我怀里离开,还说,大哥别装封建了,一会儿还要和我睡呢!我赶紧说,你误会了,不是我要睡。小雅一怔问,那是谁要睡?我说,我表哥。
黄花马上对我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,冷笑着说,噢,原来你是来拉皮条的!我赶紧说,不,是我请我的表哥。小雅调皮地问,是你出钱让你表哥睡?我说,算是吧。小雅用一根手指头点一下我的额头说,你真大方!她马上又说到钱的事,非要我给她两百五不可。没有办法,我只好答应她说,两百五就两百五吧。
3
我从黄花发廊出来,街道两边的人已在吃午饭了。以往这个时候,我都会骑着摩托车回到后街上去,我家住在后街上,我老婆每天中午都煮好饭等着我回去吃。但这天我没工夫回家吃饭了,我在路边一家面馆里随便吃了一碗肉丝面,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老垭旅社,开了一间钟点房。开好房间后,我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,骑上摩托车就去了油菜坡。
下午一点半钟的样子,我把杨官接到了老垭镇。在油菜坡上,因为姨妈在场,我就没给杨官多说什么,只说在老垭镇上帮他物色了一个女人,让他亲自到镇上看一眼。杨官本来话少,人又生得老实,什么也没问就上了我的摩托车。
我直接把杨官送到了老垭旅社三楼的那间钟点房。房间说不上不大,但床却大得很。床上摆着两个枕头,还有一卷卫生纸。房间的墙上有一个窗户,窗户上面挂着一块粉红色的窗帘,早已拉得严严实实。
我先让杨官在床沿上坐下,然后就把我的安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。我说的时候,杨官一直默默地听着,耳朵竖得高高的,眼睛圆睁着,脸上的颜色越来越红。等我说完,杨官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了,表情显得很怪异。他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,好像有要紧的话要说,可一时怎么也说不出来。我有点儿着急地问,你要对我说什么?杨官使了一个猛劲,然后结结巴巴地说,这,这样不好吧?我轻松地笑笑说,这有什么不好?好多有老婆的人还来开钟点房呢!我说完伸出双手,放在杨官的肩上,将他使劲地按回到床上。
等杨官稍微平静下来后,我对他说,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,我马上去把那个姑娘给你带来,她叫小雅,长得可好看呢!你放开一点儿,想怎么弄就怎么弄,反正是出了钱的。杨官这时抬起头来,皱着眉头问我,多少钱?我说,钱的问题你不管,由我出,只当是我请你上馆子喝了酒的!杨官顿时很感动,深情地看了我好一会儿。
小雅从发廊出来时特意换了一副打扮,上身穿一件红衬衣,下身套一条白短裙,头上梳着两支小刷刷辫,还在辫梢扎了红头绳,看上去就像老垭镇初中的一个女学生。我说,你打扮得好纯洁啊!小雅抿嘴一笑说,像不像处女?
我用摩托车把小雅接到老垭旅社门口,她还没等我把车停稳就跳下去了。小雅显得很急,一下摩托车就问人在哪间房。我说他在三楼最里面一间。我话音未散,小雅就一眨眼钻进了旅社的大门。等我追上三楼时,小雅已进入那间钟点房,亲密地坐在了杨官身边。杨官当时显得有点儿慌乱,眼睛东张西望,不知道往哪儿看才好。我本来想进去再给杨官交代几句的,但小雅很快将房门关上了。
我退到三楼的楼梯口,坐在最上面的一步台阶上等杨官。我想等杨官完事后和他一道离开,同时还要把两百五十块钱付给小雅。台阶有点儿脏,我就在附近的地上捡了半张报纸垫在屁股底下。当时我想,杨官四十多年来第一回做这种事,时间可能会长一些,当然也有可能会很短。
但是,他们的时间也太短了,我在台阶上还没坐到十分钟,小雅就开门出来了。
我立刻站起身来,赶紧朝小雅走上去。我有点儿迷惑地问,你们怎么这么快?小雅没有马上回答我,只见她脸色青乌,眉头皱巴着,显得很不高兴。我又问,是怎么回事?小雅翘着嘴巴说,他不愿意和我睡!我听了一愣,觉得真是不可思议。
我快步跑进钟点房,看见杨官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。床上没发生什么变化,还和原先一样整整齐齐。杨官也没有什么变化,衣服扣子系得好好的,好像坐在那里动也没有动过。见我进门,杨官抬眼看了我一下,目光灰灰的。我忽然有点儿生气,大声质问,你为什么不睡?杨官迟疑了一下说,她太小了!我气得更厉害,冷笑一声说,小怎么啦?难道小就不能睡?杨官低下头说,她才十八岁呢,我下不了手!我突然感到哭笑不得,真不知道该说杨官什么好。过了好一会儿,我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,你呀,真是太老实了,难怪四十几了还打光棍呢!杨官这时又把头抬了起来,看着我说,我实在不忍心下手,她还是个处女啊!听了杨官这句话,我的心陡然一颤,像是被人用针戳了一下,疼痛难忍。我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小雅一直站在钟点房外面的走廊上没走,像是在等我。我走出去问,你怎么还在这里?小雅说,你还没给我钱呢。我气不打一处来,说没睡还付钱?小雅说,是他不睡的;再说也耽搁了我的时间。我觉得小雅说的也有点儿道理,就提出付她一百。可小雅不同意,她说这样她回发廊跟老板说不清楚。我说,那我就送你回发廊吧,由我亲自给你老板解释。小雅想了想说,这样也好。
我用摩托车送小雅回黄花发廊。她坐在我身后,双手抱着我的腰,两只热烘烘的奶子在我背上擦来擦去。我感觉到小雅年龄不大骚劲儿却不小,就指责她说,你不该在我表哥面前装纯洁的。小雅说,我还不是为了讨他喜欢?她说着,两只奶子就死死地贴在了我的背上。我又说,你更不该骗他说你是处女!小雅冷笑一声说,谁想到他会当真呢?
快到黄花发廊时,我看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五岁大小的孩子从发廊里走了出来。我问他们是谁?小雅说是老板的老公和儿子。父子俩一出发廊就匆匆忙忙左转不见了,好像是怕见人似的。
我和小雅刚进入发廊时,黄花的情绪还非常好,脸上笑容可掬。听说了事情的经过,黄花的脸色突然难看了。我说,小雅毕竟走了一趟,我还是愿意付一百。黄花说,这可不行,两百五一分也不能少。我说,为什么?黄花说,这是我们的行规,小姐只要出了门,钱就不能少。我有点儿激动地说,可我表哥没睡呀!黄花一时语塞了。
沉默了好一会儿,黄花双眼一亮对我说,你表哥不就是嫌小雅年纪小了嘛?我再给他换个年纪大的怎么样?黄花话刚出口,我的双眼也一下子亮了。我马上说,行啊,要是能换一个那就太好了!我同时还在心里想,如果真能换一个,那杨官今天也算没白上一趟老垭镇。
黄花很快拿起手机打电话。她一边拨号一边对我说,她这里还有一个二十八岁的小嫂子,今天请假了,不过她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,坐三轮车一刻钟就能赶来。我说,这个岁数的小姐很好,我表哥肯定能接受。可是,黄花拨完号码呼叫时,那边却说机主关机了。黄花顿时有些失望,明亮的双眼忽然暗了下去。
我也感到很失望,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。听见我叹气,黄花扭头看了我一眼。就在这时,我看见黄花暗下去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。黄花嫣然一笑对我说,大哥,你看我去怎么样?我听了一愣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我眨巴着眼睛问,你刚才说什么?黄花放慢节奏说,我说我去陪你表哥行不行?我疑惑地问,去陪他睡觉吗?黄花点点头说,当然!
我一下子喜疯了,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突然看见了一盏灯。我张大双眼看着黄花,就像看着一个救星。我笑眯眯地对黄花说,太好了,你能亲自出马真是我表哥的福气啊!黄花这时对我扮一个鬼脸说,奇怪得很,男人们都像老牛那样喜欢吃嫩草,我还从来没碰到过你表哥这样的傻子,居然要找年纪大的。唉,我自从满了三十就金盆洗手了,没想到今天又要重新出山!发廊有里外两间屋。黄花本来穿的是一条一步裙,出门之前她突然进里屋去了一下,出来时换上了一条牛仔短裤。那条牛仔短裤实在有点儿短,连屁股蛋蛋都罩不住。黄花穿上牛仔短裤后,两条胯子显得更加性感,她伸手在她白得像水豆腐似的大胯上拍了一下,然后扭头问我,好看吗?我吞了一口涎水说,好看!
临出发廊时,黄花把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说,大哥,请你先把钱付了吧。我说,慌什么?完事再付不迟的。黄花说,早晚都是要付的,还是先付了吧。黄花的态度很坚决,好像不付钱就不出门似的。无可奈何,我只好乖乖地把两百五十块钱数给了她。
4
杨官万万没想到我还会给他找一个女人送去。我把黄花领进钟点房时,他惊奇得一塌糊涂。杨官本来是坐在床上的,一见到黄花就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了。他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我,像是在问我怎么又带来一个女人?我就说,你不是嫌小雅才十八岁吗?现在我给你找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,这一个你该觉得可以吧?杨官顿时激动得不得了,两眼变得明晃晃的,不停地在我和黄花之间看来看去。
黄花显得很主动,她先亲热地喊了一声杨大哥,接着就拉着杨官的膀子,和他并肩坐在了床上。坐下之后,黄花悄悄地给我使了一个眼色,暗示我可以出去了。
出门后,我没有马上离开,而是像听房人那样,默默地站在钟点房门口,将耳朵贴在门板上,偷偷地听房内的动静。我并不是对里面的事情感到好奇,主要还是有点儿不放心,怕杨官又在中途打退堂鼓。我想先听一会儿,万一房里出现什么异常情况,我好及时处理。
黄花到底是个有经验的人,她没有一上来就提出和杨官干那种事。黄花很懂得培养感情,她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名字报给了杨官,还说杨官可以叫她黄花也可以喊她妹妹,杨官很快就喊了一声妹妹。黄花接下来说,杨大哥,我干这一行,你不会笑话我吧?杨官说笑话倒是不会,只是不明白黄花为什么会干这一行。黄花就很伤心地说,杨大哥呀,我干这一行也是迫不得已啊!丈夫患肺癌死了,公公婆婆都长年卧病在床,还要养活一个三岁的孩子,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挣钱的门路啊!杨官叹息了一声,然后问黄花为什么不给孩子再找一个后爹,还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!黄花用一种哭腔说,唉,身上欠一屁股债,又拖着一个孩子,公公婆婆还得管,哪有男人要我这样一个寡妇呀?杨官接下来好半天一声不响,我想他是不是有点儿可怜黄花了。
过了许久,我终于听见了杨官的声音。杨官十分好奇地问,妹妹,你怎么穿这么短一条裤子?眼下气温还很低,你不怕冷吗?黄花想了一会儿说,唉,我的三条长裤子破了两条,另外一条洗了没晒干,所以今天出来就穿了一条短裤。听见他们把话题转到了短裤上,我就觉得黄花的铺垫已经差不多了,她接下来可能就要脱那条短裤了。事情进展到这一步,我想后面的一切都会很顺利的。这么一想,我就迅速地离开了钟点房。再说,我也不敢继续往下听了,我害怕他们干那事的声音让我听了身上难受。
离开钟点房门口以后,我慌慌张张地去了位于二楼的厕所。在厕所里,我呆了十几分钟,还站在厕所的窗口前吸了一支烟。扔掉烟头后,我走出厕所往三楼上走,还是打算坐到三楼的楼梯口那里去等杨官。我想,再有一刻钟,他们也该结束了。
上到三楼,我情不自禁地朝钟点房那里看了一眼。奇怪得很,我看见那间钟点房的门已经打开了。我赶紧去了钟点房。房里只有黄花一个人,她正准备出门。我问,我表哥呢?黄花说,他走了。我问,他去哪儿了?黄花说,不知道。我问,他什么时候走的?黄花说,十分钟前就走了。我停了一会儿问,你们睡了吗?黄花摆摆头说,没睡。我陡然扩大声音问,为什么没睡?黄花想了一下说,你表哥说要等到以后再睡。我迷惑地问,他为什么会这么说?黄花不说话了,猛然低下头去。愣了好半天,我又问,他走时说了什么吗?黄花说,他对我说了一句话,但声音太小,我听得不太请楚,好像是说出去一会儿再来,我开始以为他上厕所去了,就一个人坐这儿傻等,可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他回来,谁知道他去哪里了?
黄花说完,我就扭头冲出了钟点房。我决定去找找杨官。三楼没有厕所,我就到二楼厕所去找,可我没有找到。我接着又找到了一楼的厕所,结果还是没见到杨官的影子。后来,我问一楼那个戴耳环的服务员,你看见过一个额头上有伤的人没有?戴耳环的服务员说,看见过,他十几分钟之前从这旅社大门里出去了。
我没有再去继续寻找杨官。我想,他十有八九是离开老垭镇回油菜坡了。黄花还在三楼没下来,我觉得应该上去跟她道个别。
黄花好像知道我还要回去的,就一直坐在钟点房里等我。我走到门口停下来,有些遗憾地对她说,我表哥可能回家了。黄花看着我说,对不起,又没让他睡成。我嘴唇动了动,却没出声,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。过了一会儿,黄花用试探的口气问我,你应该不会要我退你钱吧?我苦笑了一下,仍然没说话。这时,黄花突然身体朝后一倒,仰面躺在了床上,接着分开两条白胯子,一边闪着一边对我说,大哥,你要是觉得你的钱出得冤枉,就让我陪你睡一觉吧。我说过,我不是一个品质多么高尚的人,也没有完全脱离低级趣味。实话实说,在黄花主动提出陪我睡觉之前,我的确没有想过要和她睡觉;但是,她一主动提出来,我就马上有点儿想了。加上她不住地对我闪她的白胯子,我就忍不住想得更厉害了。后来,黄花索性把那条牛仔短裤脱了,露出了一个瓷盆一样的大屁股。这对我来说就好比火上浇油,我顿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,很快就饿狗扑食一样扑向了黄花。
干完那事以后,我和黄花没有急着起床。我突然觉得好累,想躺在床上喘一口气。这时我又提到了杨官,希望黄花描述一下杨官临走之前的一些情景。黄花说,我不该骗他说我死了丈夫,更不该骗他说没有男人愿意要我,他也太傻了,把我的假话都当了真。后来,我脱掉短裤要和他睡觉时,他傻得就更加可笑了,他居然说他愿意一辈子帮我,还说第一次见面就睡觉不好,又说要买一件礼物送给我。他说着说着就走了。
黄花和我说话时一直光着屁股。说完后,我让她把裤子穿起来。黄花穿上里面的三角裤正准备穿外面的牛仔短裤时,钟点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。
听到敲门声,我和黄花都感到很紧张,以为是派出所的人来查房了。把门打开后,我们才知道虚惊了一场。原来敲门的是我的光棍表哥杨官,我看见他手里捧着一条女式长裤。
责任编辑:远 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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